小蹈蛋
2019年11月28日 13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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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小时的车程,昨晚又加班工作的迟意骨昏昏欲睡,下了车让刺骨的风一吹,顿时清醒还打了个哆嗦。
陈骜与搂过她,包进自己的大衣里,顺手捏了捏她冰凉的脸颊,“想学人家美丽冻人你也得有那体格啊。”
“……”迟意骨没理他也没躲开,反手抱住他的腰跟着他走进院子,汲取着温暖的温度才发觉自己穿的确实有点少,然后又贴近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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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逸没再接话,短暂的沉默让张若琳下意识看过去,两人在后视镜里四目相对。她仿佛看到陈逸嘴角稍稍勾起。随即他眼神移走注视前路,那一点轻笑像是她的错觉。到了宿舍楼前,车子刹住,张若琳低低说了声“谢谢”,就要开门下车。拽不动……他还锁着车。陈逸的声音从前座传来:“不给陈师傅一个五星好评?”她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。她缓缓转过身来,往椅背一靠,一副不打算走了破罐破摔你奈我何的模样。陈逸这一次是真诚的笑了。眼前这个人才真正和年少时的孩子王重合起来。是张若琳啊,她从来都没变,只不过藏得够好而已。他这一笑张若琳心里毛毛的。印象中他很少笑,不对,也笑,只不过没什么笑味,只是拉拉唇角,带着些不羁、无所谓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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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面的人语气又急又凶:“大冷天瞎跑什么?”张若琳在思考怎么回复才能两边听着都正常,可是脑子跟打了结似的一点思绪也没有。陈逸显然是生气了,追问:“哑巴了?”陈逸:“在哪呢?”语气明显缓了下来。“在吃东西,”张若琳模棱两可地回答,为了显得更真诚,又补充道,“饿了。”陈逸:“饿跑的?”跑是什么奇怪的词汇?张若琳再次硬着头皮:“嗯。”陈逸:“在哪,带你吃好吃的。”“吃饱了。”“吃什么了?”“串串。”“哪家串串?”“哦,不是,是涮串。”回答完,张若琳似乎听到那边轻笑了一声,莫名其妙,却刮得她心尖麻麻的。“再吃一会儿。”“吃饱了。”“那等我一会儿,别走远了。”然后不由分说挂了电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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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张若琳酒精上脑,还是能够想到这是谁的屋子。 在众多建筑图册当中,一本暗红色皮面的大部头格外显眼,张若琳走近,缓缓抽出那本书。 她没有不经同意乱动他人物品的习惯,只不过,这本书,是她的。 扉页上写着“supreme,谁是你的至高无上”的刑法书。 书楞上画着米菲兔的刑法书。 张若琳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——她去参加了同乡会,她不会喝酒,她喝多了,她趴在桌上偷偷地吐,她吐了一地,她确定没有人发现,她趴着,趴着,趴着…… 她断片了。 她不知道是怎么来到了这里,不知道陈逸为什么留着她的刑法书,不知道现在陈逸是不是也在这个房子的某个房间里。 她脑子快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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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星烁回过神,看到陈逸小幅度地歪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张若琳,他不自主也小幅度转了转角度,对项凌道:“她不会喝酒,又不会挡,喝了不少。” 樊星烁细微的动作,正好再次遮住了陈逸的视线,陈逸当然注意到了,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嘴角。 李初萌有些摸不着头脑,怎么陈逸身边的人也认识张若琳? 项凌继续说:“没醉过的人压根不知道自己醉了,暂时醒了更迷糊,没法控制自己。” 李初萌尴尬,知道项凌大概是听到她说的催吐的话了,求助的眼神看向陈逸。 陈逸没注意到李初萌的眼风,问樊星烁:“沉不沉?” 突如其来的“关心”让樊星烁愣怔,“啊?” 项凌说:“先把人放下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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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独自一人上了天桥,桥底下车水马龙,万千车灯渐渐在她眼睛里氤氲成光圈,都市繁华绚丽,五彩斑斓。 风又把她的长发吹得乱七八糟,她三两下把它们拢到脑后高高扎起。 她想起出门时,她想和往常有些差别。 因为她知道,在往后漫长的时间里,她也许会频繁地想起这一天,希望记忆里的自己,是特别的。 擦了擦眼角几滴不争气的泪,她下天桥,往公车站走。 低头下阶梯,到了地面,她抬眼,在一瞬间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人,夜色下面目不太清晰。 怎么可能,她是不是眼花?使劲眨了眨眼确认,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陈逸已经走过来拽住她的胳膊,把她塞进了出租车后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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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……就不用这么频繁见面了吧。”她在风里说了那么多话,吃进了寒气,感觉整个身体由内而外的冰冷,她抬眼,在触及男人眼神时,切切实实打了个寒噤。陈逸在寒风里,像一座肃冷的雕塑。“频繁?”陈逸过了良久开口,语气里透着股嘲讽,不知是对自己,还是对她,“你想太多了吧,张若琳。”她目光一滞。这是他头一次完完整整叫她的名字。他很生气,她想。可是她已经竭尽全力斟酌措辞,说完觉得有理有据,而且没有过分揣度他们之间的微妙相处,始终在“朋友”的位置,进退得宜。可他说,她想太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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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若琳:“你请我吃饭了,我也回请了,虽然两顿差得有点多,起码形式上扯平了。围巾我听室友说,才知道很贵重,你也看到了,我全身上下加起来都买不起你的围巾,确实不搭。” 陈逸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。 张若琳移开了视线,看着远处的路灯,思路清晰地继续说:“我觉得我们算是朋友了,但是你知道的,你在学校还是很受关注的,坦白说,我有一点困扰……” “当然这不是你的问题,是我自己,女孩子嘛……我很难形容,你懂我意思吗?” 陈逸:“不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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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逸不言语,还是那样看着她,目光笔直,深沉。他突然迈步靠近,她下意识退了两步,有些踉跄。 夜风凛冽,把她的头发吹散,她拢了拢头发,扣上羽绒服的帽子,裹紧了领口。 他自上而下打量她一圈,问:“我送的围巾呢,怎么不戴?” 该来的,似乎要来了。 “太贵了,我不知道怎么搭配。”她说着,一双大眼睛注视着他,笑了。 陈逸一看她这虚伪的笑容,心底里就生出一股烦躁。说话时语调带了愠怒:“搭配什么,随便一裹就行,是你戴围巾还是围巾戴你?” 张若琳却丝毫未觉般,还是笑,笑久了有些傻气,“我觉得,我还是还给你吧,一直也没有个机会跟你说……”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紧了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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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自己盘算着,“穷”这个字,她似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,即使是在开玩笑的情况下,也会用其他的说辞替代。大概是夜色遮掩,也大概是对话还算愉快,她不自觉地卸下了包袱。 陈逸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轻叩着。 准备到一个站点,张若琳作势要站起身,“陈逸,我想下车了。” “怎么?” “我想回去了。”她说。 陈逸:“我看过了,这是环线。” 张若琳知道这是一条环线,如果司机不换班,可以一直坐回原地。 “时间太长了。”她执着。 他眼神深澈,定定地看她两秒,妥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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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若琳还是讶异,心里藏着好奇,但毕竟是别人家事,不过多去问,轻轻“哇……”一声。 陈逸轻笑一声,转头看着她,“这语气怎么有羡慕的意思?” “哪有!”张若琳立刻反驳,扭头看他,身子都晃了一下,“只是这种情况比较少见罢了。” 这么一摆,她的长发拂过陈逸的脖子,缓缓落在他手臂边上。 好像有什么东西擦了一下他的心口,微动。 他看着她微微慌乱炸毛的样子,眼神触及时她迅速移开视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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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若琳坐下后,有些抱歉地看着陈逸。 一群女孩叽叽喳喳的时候,他最是不耐烦,从小就这样,她再清楚不过了。 离得近,几个女孩聊天自然就带着张若琳,都是考试、绩点之类的话题,没有问起她身边的人,这让她松了口气。 陈逸兀自玩着游戏,看手势不像他经常玩的对战游戏,张若琳瞥了一眼,下意识笑出声。 贪吃蛇…… 他抬眼,眼神幽怨。 张若琳有些尴尬,没话找话,“这个好玩?” 陈逸:“不然呢?” 语气更幽怨。 好在这时叫号,到他们了。陈逸几乎是瞬间站起身,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模样,见她还呆楞坐着,随手用号票刮了刮她的鼻子,“到我们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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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站有地铁换乘,上下车都拥挤,逼仄的车厢中间好似瞬间塞满了人。他们俩坐在后排,一时间被堵住了去路。 陈逸站着,几乎顶到了头,他微微猫着身,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,拽着她拨开人群往车门走去。 下台阶时还回头看了一眼,“小心脚下。” 张若琳哪里还听得见?她连周围吵杂的人声车声都听不到了,只听见雷鸣般的心跳,有一些声音在肚皮底下叫嚣,像沸腾的酒精。 周围人挤人,他在身前开辟了一条路,她只管跟着,亦步亦趋。眼前是他宽阔的脊背,鼻息间是他清冽的气息。短暂的一方天地间,隐秘又张扬的亲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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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点,公车站人不少,有红袖章的志愿者阿姨在指挥秩序,张若琳走到线路特定排队区,回头却见陈逸在挨个看站牌。 身边无论老幼,都会多看他几眼。 张若琳以往总觉得,少女漫画和小说里描述的那些闪耀夺目的少年,只是少女的幻想,太过浮夸。忙碌生活中,谁又会过分关注一个素人,把他当成明星一样去了解,去八卦。 过去她还是见识太少,身边不曾出现,便当做不存在。 眼前的人,不正是这样的人,闪耀夺目,引人注视。 他看完站点,走到她身边,忽然问:“你有没有过下错站或者坐过站?” 张若琳不明所以,摇摇头,“没有。” 她每次都规划得很好,连各线路时间都记得八/九不离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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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指的应该是回他家里。张若琳想了想,“不算远,但是取车犯不着,公车两站地。” 说罢她转头去看他的表情,果然捕捉到他皱眉的一瞬。她反而笑了,咧嘴一笑,然后别过脸去,捂着嘴试图掩盖那一点点嘲笑。 校道上的路灯已经亮起,昏黄的光给冬日里添了些暖意,她的笑容就猝不及防地映入陈逸的眼帘。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他面前这样笑。灿烂又狡黠。 张若琳:“陈大少爷如果不想坐公车的话……” “没有,”他打断她的话,目光仍停留在她飞扬的眉眼上,“怎么都行。” 又是低低的声音,要命。 张若琳别过眼,“那就公车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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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逸等了两秒,实在等不到一句邀请,只好说:“一起吃?”早晚得请客,早请早完事。张若琳:“嗯好啊,我请你吃云南菜,附近的商场就有一家,可以吗?” “都行。”张若琳:“商场见?”陈逸:“我在你们楼下。”张若琳下意识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,才想起来方向不对,从宿舍里看不到楼门口。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她悉悉索索的声音,笑了笑,“不用求证,我在。”手机贴着耳朵,他声音太低,就像是在人在她耳边说话,张若琳耳根子一红,打开免提把手机扔桌上。“没有啊,没有求证。”陈逸又忍不住笑。如果没有,应该会问,求证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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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晓菲紧紧拽着张若琳的胳膊,有些懵了。因为陈逸看着张若琳,说:“不是说考完试请我吃饭?”...雨帘下陈逸目光专注,周围视线聚集,张若琳仿佛置身广阔的舞台中央,却被聚光灯框固在逼仄的灯影里。“才考了一科,没有考完啊。”她声音很小。陈逸听到了,凑近了些,“什么时候考完?”每个学院不同,她们文科类学院一般都要早一些。“下周五。”陈逸点点头,“行吧,”微微遗憾的语气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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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提步迈进他伞底,带进一袖清甜的风。陈逸垂眼看着她。她站在他右边,把书从右手搬到左手拢着,左手臂因为这个动作,横桓在两人中间,她的上半身因此自然而然地往外扭了些,避免了看似亲密的环抱姿势....他没有再说什么,不置可否。她感觉眼前的伞面轻轻向她这边倾斜了一些....手臂忽然被拉了一下,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,她也被拽着顿住。陈逸声线很低,“看路。”张若琳莫名地感觉两颊升温,抬眼看到了两三步前的水坑。两双长腿默契地大步迈过,踮起脚时分开了些,落地时手肘相碰,他轻轻护住了她松散的将要掉落的书。张若琳的脑子里嗡嗡的,极近的路程像是被拉长了,走了许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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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妈妈也有一条这个牌子的围巾,那个,你这个好像是正品诶。”...“别人送的,怎么办,怎么还回去才不会得罪人?”张若琳其实不擅长撒谎,这半年来,她感觉她所有的撒谎技能都用在了陈逸身上,透支了。“陈逸送的吗?”张若琳眼睛瞪圆,“你怎么知道?”...“不熟呀,就,他偶尔会问我一些你的事,我觉得挺奇怪的,他就跟我说了一些陈逸的事,啊我保证,不该说的我都没说,最,最后……我俩觉得,那个……陈逸他,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?”....路苔苔觉得是自己说错话,低头扒蛋糕,张若琳也沉默着,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奶油.....良久,路苔苔听到身旁的人说:“不是,他只是寄托一种歉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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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逸目光看似全神贯注看着路面,神情凝重。 在水库的时候,他说了那么多“那个女孩”的故事,如果是别人,也许会问,“后来呢,那个女孩去了哪里”、“那现在呢,你们还联系吗”。 可她没有问。 因为她再清楚不过,“那个女孩”现在如何。 他刚才说,他请她吃了家乡菜,如果是别人,应该会问,“你不是上海人吗”、“川菜怎么就是你的家乡菜了”此类。 可她没有问。 因为她再清楚不过,他生在巫市。 呆子。 你果然不是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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